說起來真是太low了,我只有去廣州時尚地標太古匯“大食代”吃麻辣香鍋的時候,才會順便逛下時尚地標中的時尚地標方所——結果常常是一無所獲。想想看,揣著滿肚子藕片、土豆片和金針菇,進入幽暗如洞穴一般的方所,在一件例外新款長裙標價3500元、一只山本耀司副牌“Ys”帆布袋標價2500元的商品中穿梭,我怎能不心亂如麻分外糾結:究竟讀多少本書寫多少篇稿子才能買下其中最便宜的一件單品?
所以我常常選擇另一種文藝大媽型路徑:先去天河的廣州購書中心。那里一年四季如肉聯廠般寒冷;工作人員常年戴污糟的灰色手套,默默整理著被翻亂的書架;孩子和成人平等地分享每一塊難得的空地,或坐或臥或躺,姿勢隨意;每一樓層均矗立著世界上最難用的查詢機器;即便用了查詢機器也時常找不到想要的書。
但正是在這種只有書的地方,可以專心地買書。買完書以后,穿過購書中心后門,大約10米遠處,是今年3月底剛開業的優衣庫華南旗艦店。今年春天,優衣庫和法國時尚icon伊娜·德拉弗拉桑熱(Ines de la Fressange)聯名推出的休閑系列令擰巴文青心生歡喜,比如那件墨綠色中長款風衣,又比如那件藍底白條襯衫裙——付款期間,我想起了2009年優衣庫和德國極簡女設計師Jil Sander合作推出的+J系列。
自然舒適的大地色、考究的立體剪裁、日常使用率極高的狩獵外套、軟領長大衣和收腰鴨絨服,在優衣庫,用1/10的價格就能買到一件Jil Sander的設計—合作第二年,上海南京西路的優衣庫全球旗艦店開張,我至今仍清楚記得,新一季+J發布后,旗艦店內的貨架簡直狼藉滿地,基本上,所有中小號款式都在第一時間被一掃而空,大號稍一遲疑就被搶走—還有人要求銷售人員直接扒下塑料模特身上的最后一條墨綠色中裙!
2011年秋冬,最后一季+J推出后,合作停止。傳說中,爆脾氣的Jil Sander無法忍受優衣庫的“快銷”方式,甚至還曾因為優衣庫在報紙里隨刊附送宣傳單頁推廣+J而暴怒—熟悉日本零售業的人都知道,這是最常規的銷售方式,既然+J身處優衣庫的整體銷售策略之中,就必須遵守后工業社會的游戲規則。某種程度上,這也解釋了為何UT長銷而+J只得3年風光。
這是Jil Sander和優衣庫的共同尷尬,也是全球化大環境下一切快時尚品牌的尷尬。據說,今年11月6日,H&M將與當紅美籍華裔設計師Alexander Wang推出聯名系列—可以想見,但凡王先生有 Jil Sander一半固執,他將會因為自己設計作品上的無數線頭而崩潰。
優衣庫在中國:調整后的中產定位
猶記得去年春節時某條大火的微博:“過年了,不管平時裝得多國際多上流多高端多大氣多與眾不同,這個時候都要回寨里!回店子!回村里!走泥路,跨陰溝,踩水塘,回到三姑六嬸的懷抱!名字也要從Kenny,Christina,Daisy……變成鐵蛋、二狗子、大毛、蘿卜頭、大番薯、土妞……在中國廣大的二、三線城市里,他們正領著爸媽逛優衣庫”—在不會網購的上一輩人眼中,如今商場里賣的衣服通通貴得嚇死人,Zara和H&M都是小年輕穿的時髦貨,只有優衣庫,同時滿足老中青三代需求,最最重要的是:價錢適中,還不跌份—小名牌兒!
“小名牌兒”大致表明了優衣庫的中國定位:面向對生活和服裝有要求的中產階級。現任優衣庫中國區總經理的潘寧這樣具體形容理想顧客:“月薪5000元人民幣以上。這個人群有消費的欲望,不僅對于服裝,本質上還對各種資訊非常敏感,有自己的想法、有自己的追求。通過他們自己的改變,就能帶動所謂大眾人群的成長。”
而在日本,優衣庫已經是覆蓋面多達90%的國民品牌,普及率極高—據說每三個日本人就擁有一件優衣庫的搖立絨外套。今年大火的日劇《川端偵探社》中,某位上門提供服務的性工作者遭遇了一位奇怪的客人,他要求她穿上自己提供的服裝。性工作者想當然地以為那一定是小護士裝或是夜場暴露裝什么的,但她脫下自己的蕾絲花邊裙換裝時才發現,這位主顧提供的,竟然只是一件條紋T恤一條牛仔褲。待她換好裝出來,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搖身成了一名日本基本款主婦—客人提供的這身服裝,正來自優衣庫。
比較中日兩國的優衣庫定位,是一件有趣的事。兩國社會結構的不同,決定了極具差異性的中產階級定義。從某種程度上來說,悄然變化的中國社會階層結構成就了優衣庫。2001年第一次進入中國市場時,
優衣庫照搬日本“大眾品牌”概念,但市場遠未成熟,于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定價較高的情況,最后深陷價格戰的泥濘無法自拔;但第二次卷土重來進入中國后,它聰明地調整了自身定位,而此時的中國社會階層同樣處于變化之中。雙方的變化共同成就了今天的優衣庫。